“锤砧合鸣”的提议,让整个密室陷入了诡异的寂静。
姬瑶光与雷破军面面相觑,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撼与担忧。这是一个疯子才会想出的方案,以自己的血肉神魂为锻台,稍有差池,便是魂飞魄散,万劫不复。
楚灵韵泪眼婆娑,嘴唇翕动,想要拒绝。
“信我。”楚牧元用尽全身力气,吐出两个字。
那双血红的眼睛里,没有疯狂,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。楚灵韵看着他,最终还是含泪点了点头。
燕赤霄的残魂在空中凝立片刻,发出一声复杂难明的冷哼,算是默许。他比谁都清楚,这是唯一的活路。
治疗,或者说锻造,即刻开始。
姬瑶光与雷破军自动退到密室门口,神情凝重地担负起护法之责。
楚灵韵深吸一口气,将柔和的灵力再次渡入,这一次,不再是试探性的修复,而是如绵密的水流,将楚牧元那无数破碎的神魂碎片一一包裹、浸润,使其不至于彻底消散。这是“砧”,是承载一切的基石。
“来了!”
燕赤霄低喝一声,魂体化作一道红光,盘旋于楚牧元头顶。他精准地操控着一丝凝练如墨的煞气,如同一柄无形的铁锤,对准其中最大的一块神魂碎片,狠狠砸下!
“砰!”
一声闷响并非来自外界,而是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炸开。
温玉床上的楚牧元身体猛地一弓,剧烈地痉挛起来,仿佛正被千斤重锤反复捶打的铁块。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,每一根骨骼都在哀鸣。
楚灵韵的灵力立刻如清泉般涌上,冷却着被锤击处灼热的创口,抚平其暴虐的气息。
一锤,一水。一火,一冰。
敲击,冷却,再敲击,再冷却……
三人如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的伶人,以一种凡人无法理解的默契,维持着这微妙而致命的平衡。
时间在非人的折磨中流逝。
第四天,锻造遇到了瓶颈。
一块被顾长明法则之力深度侵蚀的神魂碎片,如一块生了锈的顽铁,无论燕赤霄如何锻打,都无法撼动分毫。它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色,被楚灵韵称之为“死魂斑”。
“不行,”楚灵韵脸色苍白,“这块碎片沾染的法则之力太深,我的温养法无法渗透。若强行剥离,会连带损伤牧元的道基!”
“妇人之见!”燕赤霄冷笑一声,“正道就是顾忌太多!既然是顽疾,那就砸碎它!”
不等楚灵韵反对,他魂力暴涨,那柄煞气之锤骤然膨胀数倍,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暴戾,对着那块“死魂斑”轰然砸落!
“你!”楚灵韵惊呼出声。
然而,预想中的神魂崩溃并未发生。死魂斑在重锤之下,被干脆利落地震成了最微小的光之粒子。而这些粒子,竟轻易地被楚灵韵的灵力所包裹、吸收,化作了精纯的养分。
破而后立!
楚灵韵呆呆地看着这一幕,虽然心痛弟弟承受的剧痛,却第一次没有出言反驳。她心中那套传承自家族、坚不可摧的“正统”教条,在这一记重锤之下,开始出现了一丝裂痕。
第十天深夜。
楚牧元的神魂在无尽的锻打中,逐渐陷入半昏迷状态。
幻境再次来袭。那只遮天蔽日的“虚空大手印”又一次笼罩了他,死亡的恐惧化作黑色的火焰,要将他彻底焚尽。
但在“锤砧合鸣”的铿锵节奏下,这一次,他没有逃。
他下意识地伸出左手,迎着那团黑火抓了过去。他抓住了它,感受着那焚烧灵魂的灼痛,然后……开始用燕赤霄的“锤法”与楚灵韵的“水法”,锻造它。
不知过了多久,当楚牧元从幻境中苏醒,他缓缓摊开自己的左手。
掌心一片温热,仿佛握着一块刚刚熄灭的炭火。
“恐惧,”他低声自语,“原来烧到极致,是暖的。”
这股奇异的暖流,无声无息地沉淀在他左手的经络之中,化为一种全新的、不为人知的力量。
第十四天。
当最后一枚神魂碎片被重塑归位,楚牧元破碎的识海终于恢复了完整,甚至比以往更加坚韧、更加澄澈。
那颗在丹田气海中沉寂已久的、米粒大小的【虚空金丹】,在正魔两股力量的终极挤压下,终于发生了质变。
“合!”
楚牧元心中一声怒喝,引导着两股圆融无碍的力量,向着金丹的核心,悍然内塌!
他放弃了吸纳天地灵气,而是直接以自己千锤百炼后的神魂为核,以正魔交融之力为血肉!
“嗡——”
一声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清越啼鸣,响彻整个地底密室。
一尊全新的元婴,在他的丹田之中缓缓成型。
那并非寻常修士纯净无瑕的金色元婴。它周身缭绕着象征魔道的暗红色煞气,如地狱归来的修罗;眉心处,却又闪烁着一抹象征正道的清圣白光,如普度众生的神佛。
两种截然对立的气息,在它身上形成了一个完美的、缓缓转动的太极循环。
道婴!
就在道婴成型的瞬间,一股远超金丹圆满的庞大气息,轰然从楚牧元体内爆发!
轰隆!
密室那重达万斤的石门,在这股气息的冲击下,如同纸糊的一般,向外炸裂成无数碎石!
守在门外的姬瑶光和雷破军被气浪掀飞,狼狈地稳住身形,骇然抬头望去。
烟尘弥漫中,一道青衫身影,缓缓从黑暗中走出。他身上的伤口早已愈合,皮肤闪烁着玉石般的光泽,双眸开阖间,左眼似有血海沉浮,右眼却如星辰般清明。
他强势出关,如神如魔。
